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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話

蘇門山中忽有真人。樵伐者咸共傳說。

阮籍往觀,在各形各狀的天然綠、黃、青、墨中,找到了他(好眼力),見其人擁䣛巖側(䣛:音棲,就當是擁棲巖側。巖側險,真人擁與棲皆是附物固定自己,樹幹,樹叢,穩定又可懸空。或者是膝,抱著雙膝坐在巖邊。)阮籍爬上山嶺接近他,在與他等高的對面,坐下兩腿分開,箕踞相對(從姿勢,阮生的空間顯然比真人要寬些),展開鳥類學家與鳥的對話,請之以理論、研究、觀察、心得、因為所以,商略終古,上陳黃、農玄寂之道,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問之。真人如鳥,看著上方,仡然不應。於是阮籍以另套理論接觸,復敍有為之教,棲神導氣之術;可真人還是跟之前一樣,凝矚不轉,動也不動。阮步兵不再說用話所構成的理論,而對之長嘯。他的長嘯是有名的,數百步之外都聽得到。良久——奇怪的時間長度,是二人的距離超過數百步,阮籍的長嘯到達真人的聽力範圍傳送要那麼久,已是強弩之末,真人要在眾音中分析出其特殊音色音頻而反應;阮生之前滔滔的玄學家理論、真人修煉之道,或許真人根本沒聽到?只有真氣十足的長嘯才能穿刺距離到達真人的彼岸?——乃.笑.曰:可更作(再叫幾聲)。鳥類學家終於找到正確的語言與矚意的奇禽對話。籍復嘯,意盡而還。他透過長嘯盡情盡意地將靈魂的意思傳達,給真人?或自我獨白?然後,不想變成鳥,鳥類學家下山了。到半山嶺左右(真人也要良久才發聲,終於有所欲而鳴,有話要說,有意要表),聽到上方(口酋)然有聲,如數部鼓吹,林谷傳響。阮步兵回頭,捕捉到聲音的蹤跡,回溯,音波震動反彈軌跡,好眼力跟著求證到音源,確是剛剛那位真人所發出的嘯聲。是回嘯麼?是對話?嘯聲之變化如數部鼓吹,是運用到了山谷回音,疊疊相加,音波綿密延長,與所棲林谷共震,讓鳥類學家經驗他所不知的奇禽天外天?人嘯與靈物之嘯之別?


在《魏晉南北朝文學史參考資料》看到選自《世說新語》的阮步兵一則。以前看《世說》都沒留下這篇印象,八成是沒看懂。如今在《世説》之外看到,聯想大半輩子中親耳所聞鳥類於近處震耳欲聾的啼鳴,忽有所悟,如有真人飛過我心。




誕生

運息中的師兄,吐出好長一口氣。 一起做功課的師弟撐開眼縫,瞇向師哥,鶴髮童顏有不尋常的不平靜。他洩真氣,鼓鼓的身體慢慢癟回一身皮包道骨,說:今朝雲氣有異。師兄吐納,癟回原形骨架,雲氣甚好,只是澄不了心。見他放眼重疊山林,師弟視線隨之,察覺隱隱的規律震動。宋無忌?師兄點頭,宋無忌。我們這一脈是要絕門絕派了。師兄又開始了。我命中無弟子,辜負了師父的託付。當年你就該接過掌門位,讓師父之道有繼。師兄是大師兄,師弟其實是小師弟,之間還有七個同門,光制住這七位,大師兄就花了半輩子;我做掌門,早就追師父而去了,師弟心想。多少年來師兄弟到處物色可造之才,且聽空山足音,與來者機會相遇,以出其不意的對話,探測來者素質,難。又出山入村,進城,混身破爛惡臭,且等識奇之人,往往受盡侮辱而歸。

長星異象那年,師兄悲天憫人欲救蒼生,待二人煉好金銀銅鐵錫丹,帶劍出山,為時已晚。仙山五十里外人境,所見皆白骨,二人進入第九座死絕村莊,師兄再也無法平息憤怒,仰天嚎叫,方圓幾十里內最後的生靈受到鼓動,同聲響應,那個告天的共鳴,師弟五臟六腑七魂八魄都被震出體外,趕緊取出銅丹服下才得回魂。丹頂白鶴聞鳴而至,恰恰兩匹,二人駕鶴再往遠方,焦黑的地表漸漸浮出生機,又一大循環開始,生生死死,滅滅活活。

大鶴忽然不聽使喚,俯衝而下,在要砸入地面之刻,尖喙夾起一物又迅速飛升,坐在其上的大師兄,方想天亡我也,又想天存我也,大鶴與中鶴會合,師弟以真氣耳語師兄,大鶴撿了一個活物,甚黑,看不出是何種。二人為生命感到久違的吉,命鶴返仙山,兩次日月交替,終於在基地降落。他們小心接下大鶴撿起的活物,剝開裹物的黑皮,出現一團肉,肉中忽然睜開兩隻眼睛,嚇了師兄弟一跳,眼睛中沒有絲毫傷、痛、悲、喜,全然地無、淨、明、亮,然後出現一口,師兄注入清水,肉拉伸出頸,因而分出頭與身,再生出四肢,變出好端端一個娃。

天賜我門,我門有望了!師兄弟同聲歡呼,真是否極泰來,非常道也!

他們叫他宋無忌。名之何來,二人心照不宣,不可說破。

Songbugi

 Songbugi起床吃飽後,開始晨練,吐納三千回,上肢輪轉三千回,下肢彈跳三千回,默誦真經五千回。可是吐納才做完一七九,他突然分神,一頭鑽入地道,躺進黑窩,玩起了遊戲。Songbugi再次規避他的天命。

地鼠回來很生氣:Songbugi,你這隻大懶蟲,你又來了。

Songbugi說:我怎麼懶蟲,我怎麼懶蟲了,我在玩遊戲。

一動不動玩什麼遊戲。快走,我們忙了一晚要回來睡覺了。

毛茸茸的一團團爬上窩,擠得Songbugi透不過氣,只好爬出來繼續功課。

彈跳過了一千九百五十一,漸漸自在沒感覺,他一躍上了樹梢,發現鶢鶋美麗的巢,裡邊兩個花花的大鳥蛋十分可愛。Songbugi突然累了,把自己嵌進蛋之間,鼓起大白腹,活像第三隻蛋。

鶢鶋媽飛回來看到氣壞了,她發出警告長鳴,鶢鶋爸立刻現身,怎麼了怎麼了?

就跟你說,Songbugi遲早要跳上來的,你不信,現在,你看,我才去伸伸翅膀,他都躺進去了。

鶢鶋爸也很生氣,尖喙戳戳Songbugi的大白肚,一下子消了下去,Songbugi坐了起來。

Songbugi 快走,媽媽要孵蛋。

Songbugi說,巢好大,不妨礙啊。

大懶蟲,快下去。

我哪懶了?Songbugi 耍賴又躺了下去。

鶢鶋媽乾脆一屁股直接坐下,繼續孵蛋。

Songbugi熱得發燒,真經中的話:行走運行,化火為氣,突然有了意義,他開始趨動身體中那股熱感,從深處到表淺,熱氣從皮膚冒出來,兩邊的花蛋震動了。

鶢鶋媽嚇得飛起來,爸爸媽媽俯看兩顆親愛的鳥蛋,居然提早裂開了。

Songbugi,Songbugi,你看你。

Songbugi 熱壓沒了,伸展四肢取暖,兩側卻溼溼黏黏,睜眼看,發現兩隻醜醜的小鶢鶋看著自己。哇哇,他們叫。Songbugi 嚇得趕緊一躍落地,完了完了,沒成形就出世了。

小鶢鶋張眼睛第一個看到 Songbugi,從此,他們認定Songbugi跟他們是一家人。

自白者

Taipei
在記憶力喪失前,在執著消散前,在內心的嚴審者制止前,在懶散發作前,在興致自冷前,在想像被現實擊破前,再寫上一段晚明流連大半輩子所見明光,一日一花,生動活潑的人,因為我活著,他們復生。 紙本著作《某代風流》《印象書》《想像書》《十七世紀廢址》 Freedom to informed imagination 敬請賜教 17chinenoire@gmail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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