報頭下的訃聞難得有創意,逝者身份名字時間表過後,以「至祈家母音容長存,安享天家,與先父遨翔仙界,此為兒女最大心願及感激」結束。老太太生於民國八年,有三子三女,從此隨丈夫在天上比翼雙飛,感覺真好。
名字有點熟,請問母親是否認識,母親微微點頭,開口就是成形的往事,一幕幕畫面,完完整整:想當年那位丈夫和女立法委員在溫州街同居,原配去跟第三者或鬧或談,第三者(老太用詞為姘頭,時隔五十多年措辭不假思索,可見立場)說妳應該去管你先生跑到我家鬧什麼,原配只好回家,那時孩子都生了好幾個,姘頭也生,醫院裡準備好幾套睡衣等孩子的爸來時每次變花樣。
一次父母站在龍泉街家門口,女立法委員坐三輪車經過,爸爸還對她微笑,媽媽問爸爸:你很羨慕嗎?
我問:那個女的好不好看?
母答:好不好看,反正都打打扮扮。
鳳凰于飛原來是老太太一生企求不得的境界,身後借子女想像成全。想那家人事業做得大,孫輩娶了美女又在外生子,事件被雜誌主打精采了一陣;從老母記憶補齊前傳,貫徹家風,不得不然。
對人世表面與真相的反差,鍛鍊出見怪不怪的容量,省了震撼、失望、背叛、創傷種種戲劇性過場,多受前輩之賜。好幾位敬愛的長輩,會認真跟小朋友對話,守信,後來才知道除了老妻都有女朋友。道德上有瑕疵的好人更能體貼人心,經歷過考驗和譴責,他們比謹守道德界線的人對人性多了寬容,因此特別易得賊苗子的喜歡。
日後賊苗子長成,得知真相,發現自己根本是小巫見大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