矰映是關鍵動作。張岱夜航船卷一「望星星降」一條,將這個動作解成「夜持向天,規中望星」。也就是洞窺。如果照這麼做,恐怕「望星星降」的效果不佳。矰是把生絲繫在箭上,然後射鳥時可尋線找到射下獵物。所以有投射而出卻不失聯的意思。而「映」字,與「看」無關,卻是光線之反射。矰與映合併一詞,似如在環上綁一線,拋擲天空,反射到當天中星的光輝,星使才立刻降臨。嘿。
或者從脈望一詞尋找正確做法的線索。如此不美的名詞,脈望頭一個聯想是脈脈相望,脈字有聯絡貫通之意,無形的對流視線產生脈動感應般的真實牽連。蠹魚明明在吃紙,卻被讀書人以為與自己一樣在食字,再與蠶的變化比擬,食下神仙三次吐出髮絲纏成蛹。蠹蛹化成水,如髮之絲彷彿抽出一線繫於目光,投向夜空星宿,而在瞳孔映出物來。總是得專注集中,眼中燒出射線,才能有成效。然後矰絲再引物降至我處:我,想像力最豐之人,或讀書讀到快崩潰者。
可惜最近所見的蠹魚蛀洞,都是筆劃而非完整字詞。可見這脈望真是難求之珍。
自古讀書人與蠹魚爭字,一個假吃,一個真吃。種種故事,把自己比做蠹魚,想像蠹魚變成寶物,都有這麼一股孤獨感。苦讀生活中從字中生出的小生物,在字裡行間做著與自己相仿的消化事,賦予它更大的意義,也是讓自己面對書本的時光沒那麼全然漫長無望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