投訴

卡拉馬到郵局辦事,女顧客正朝儲滙窗口服務人員破口大罵,以前可以現在為什麼不可以,為什麼不去問總局,他是機師耶,怎麼聯絡他,他可能正在開飛機!服務人員默不作聲,櫃台後有人出來調解,女顧客還是氣不過,要找那位窗口的名字,說要去投訴。卡拉馬心一熱,經過生氣女士身邊時,勸了一句,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的,寬容一點吧,女士更氣,回嗆說:少管閒事。女士白髮蒼蒼的母親本來坐在椅上,見狀起身,也對卡拉馬說:少管人家閒事!卡拉馬摸摸鼻子收話,郵局的人不捨,悄聲向他不好意思,連累了。卡拉馬回家,思來想去,轉身去打郵局投訴電話,說,我要褒揚某某郵局的辦事員,今天怎麼怎麼,她態度平和不生氣,我要褒揚她的服務!對方聽了都傻眼,沒接過這種電話,意外驚喜,問要不要留下聯絡方式,卡拉馬同意。第二天接到郵局來電,聲音滿是歡喜,說感覺到好溫暖哦,好怕我們同事被投訴,她都很照顧我們,就要退休了。

之前某晚,卡拉馬去超商買點心,打電話上來要祝福下去拿,因為他看到路上有人皮夾掉了,已打1999,要等警察。祝福根據幾年前拾獲錢包送警的經驗說:他們沒要你送去?當然,但我說我要回家,你們來拿。祝福上樓後聽到下面警車鳴笛聲,過了好久不見卡拉馬上來,想說不會被警察抓走了吧?下去尋人不獲,回家卡拉馬已歸。說年輕警察態度很差,看長皮夾跌在路面,問你有沒有撿起來?沒有。有沒有錄影?沒有。要不要留資料?不要。那你可以走了。卡拉馬心一熱,氣鼓氣脹大聲說:不好意思,麻煩你了!過馬路回大樓,樓下駐衛警說:現在年輕警察態度都不好,長官批評他們儀容,他們還去投訴。這年頭,看到錢包千萬別撿。卡拉馬思來想去,想去投訴警察,後來作罷。二人同意,這年頭拾金不昧已沒有作好事的樂趣,自己的錢包千萬別掉!

1295年之鵲華秋色


寧靜的秋日鵲華

抹去充斥天空的乾隆題字,趙孟頫的落款位置彷彿突兀,然後想起這幅畫其實是手卷,要一段一段展開,帶著動態的橫向延伸,不應該這麼板板地第一眼就看到畫家的說明。
打開圖卷先與三角錐般的華不注山見面,視線橫移,近景入目,抬眼遇到畫家,明白了他為朋友周密畫出周所未見過的家鄉風景,因為趙剛從那兒罷官回到南方。其東有鵲山,哦,之後還有風景等待,再推展,更遠的圓頹山形出現,鵲山竟然也如此可愛。
點圖開新視窗可放大

莫若以不明

他們餵之以問題。以之會喜悅的問題。之鼓動眼睛動腦搜尋,拖拉出記憶所貯遠古迄今各種近似之指喻,傾洩,意識流,不成,換種類,繼續,如即興創作鋼琴家,在數千人前的舞台上,閉目進入泥淖般跋涉的反覆段落,機械性的輾壓,期待今日靈光乍現激發出璀璨的段子,眾人期待的美,即興可被補捉的永恆,然後終於尋到一條「因為/所以」切入崇敬的祈問,敏於祈問者的意識成色,腦中迅速調校詞彙正負力度,再走過一段代表性的思路,危機的可能性,完成了今日在寧靜無事的己端,於三餐之間影響人心的義舉。祈問者並不記得之前歷史概念或類史實如天花亂墜的過程,他們只是要一個confirmation,從之口中的confirmation,他們的想法從來未因之而改變,但因之而得到生氣的力量,因為之是人類時間流中的閘,開這關那,時勢會如之預言,讓他們在朝三暮四的文字比重之差中,尋得一時神聖立足點。

偏心的邏輯是.無.能處理恆變的疊加狀態 superposition,永遠最多數的願望——維持不變。

書法家以自體每日寫下政治心情拍照分享欲借私字體賦予內容「氣節」超越一己而增普世價值然後政治立場不同者說難怪字怎麼看怎麼醜

維持不變是不可控的情感粒子在兩極之間、各式吸引中碰撞、影響,其來有自的混亂狀態。

維持不變是讓奧妙的文化 DNA 載體得以在現時代隱性存活、突變、感染、重生。

在人們再也無法忍受疊加的混亂,在堅信自己的清醒、對方的錯誤;自己的優越、對方的洗腦;視對方為必須清除的腐敗病灶,渴望無雜音秩序;或者終極史觀執意貫徹,疊加狀態將塌縮 collapse。

剩餘的古典狀態——變了——the dawn of the unbearably boring tomorrow. 

Mom

母親節。姐姐寫信給妹妹,今天難得晴朗,台北已是母親節,老母長壽,是孩兒的福氣,昨天還跟Clyde談起媽媽練琴的3年,她那時每天彈3小時,彈貝多芬的月光,小學的我,印象深刻。」妹妺不會有印象,因為還沒出生。但在六十多年後,奮力整理塵封紙箱時,找到一本筆記本,日期下記著作曲家/曲號,字跡不像音樂院出身的母親,剛性得多,但她是家中唯一會彈鋼琴的。現在有了早十年生的女兒記憶補起畫面。三十多歲的她還不願荒廢夢想,有恆地練琴。更年輕時,她知道父母有意將二妹留在銅梁家裡照顧他們一輩子,因此堅持帶二妹離川,到台灣,看著她出嫁,隨夫到東南亞,美國。老了,以意志讓小女兒守在身邊,相依為命,直到最後。她的晚年是小女兒獨的有記憶,缺席的大女兒並不愛聽——她的母親永遠年輕;她的母親永遠是距離死亡有多近。

高級晦澀

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沒有對我非常好—-卡拉馬


你的每一天都是新的,我的每一天都是舊的。——卡拉馬



捨不捨

已經不太記得昨天丟的那一大袋裡的內容。

也不必自找悔吃,回想過程,重建那些衣服皮包。

應該是老媽四十年前五十多歲時的衣物,類似式樣的套裝,不同花色的好料,像是繼續年輕時穿旗袍的作法,式樣一式,全憑面料變化,加上個人細節偏好,一律中變出千篇。

或許真該買台縫紉機把它們大肆改動,有辦法就改尺寸式樣再穿起來,次一點就改成袋子,再不濟就拼接成簾,成單,最後成碎布再裝大袋子送出——這會比較善待它們?

或許帶它們去旅行,穿著它們在陌生地行走,然後一件件留下,讓它們最後有些意外遭遇?讓它們延伸出故事,製造一種「不滅」的錯覺?

逐漸發現,絕對會留下來的,還是旗袍,在「改良式」旗袍之前的真正日常、出客的旗袍,最後可觸摸到的真實民國吸引力。



幾天後輪到整理照片,是有了傻瓜照相機後攝下的不同歡聚,合照又合照,然後看到了那天丟掉的外套穿在母親身上,再背著那個包,丟了還是沒丟,都已經不想想了。

喜劇生成法

厭惡「變」認為「改變」是「不守信」的人,卻會「進化」。

以「進化」解釋主張的「揚棄」。

進化者是基於環境之變而變,因此質量高於因個人好惡而變的變。後者叫做任性,屬於自轉。

因此誰記住誰的願望而想為對方實現,終究面臨被「辜負」,而失望,生氣,埋怨,最後「尊重」,互相「隨你變」。


自白者

Taipei
在記憶力喪失前,在執著消散前,在內心的嚴審者制止前,在懶散發作前,在興致自冷前,在想像被現實擊破前,再寫上一段晚明流連大半輩子所見明光,一日一花,生動活潑的人,因為我活著,他們復生。 紙本著作《某代風流》《印象書》《想像書》《十七世紀廢址》 Freedom to informed imagination 敬請賜教 17chinenoire@gmail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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