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份

由於沒有職業、工作頭銜、住在家裡,簡直無一是處可讓父母向朋友介紹這一位成年、沒殘疾、卻一事無成的子女,此時,在短暫激烈動腦的靜默後,他們高興想出說詞,介紹道:從國外回來的。而對方竟然會心點頭,彷彿介紹合理。
從國外回來的。就算你不說,似乎賣雜貨的小姐也感覺出來了。風趣的牙醫說:你住國內?為什麼好像是從國外回來的,外國味很重,聞聞看。」
看來國外住過的人,帶了明顯又無形的痕跡,成了一類人,可以和工作單位、頭銜相當。陌生人介紹的目的是讓人知道此人有譜,有跡可尋,不是經驗法則之外的怪誕人物,從國外回來的人,每個人都聽說過幾個,所以是可以想像的一類。
數年前,未雨綢繆,想到捷運即將修到腳下,立刻打聽氣密窗,迅速換上。老夫人重聽,對此頗不以為然,與鄰居抱怨。鄰居王伯伯笑說:從美國回來的嘛。
到朋友辦公室串門子,朋友見面劈頭第一句:怎麼穿得像瘋婆子?然而同一件衣服回到嬉皮城的菜場,陌生女子羨慕詢問:在哪裡買的?
與歸國朋友約在微風廣場見面,降下地下樓,在偌大的空間四處張望,見到遠方一名陌生女子朝自己招手,好奇過去,發現是朋友的姪女,她說:看你穿著,就知道小姑的朋友。而她小姑,連瘋婆子都要讓賢。
從公車望出,在仁愛復興路口,一名瘦男子,一身黑,齊肩髮,主要是他不少年的年紀和足上的黑色Converse帆布球鞋,表足了「俺從國外回來」的氣息。除此之外,感覺不出他的行業、政治色調、背景。就是有點出軌的感覺吧,穿著打扮上,事情拿捏上,有點逸出國內的價值標準,我行我素地。只要不是「因為在國外受挫變得精神不正常」那種,在城市街頭看到這類人,還頗有照鏡子的趣味。

自白者

Taipei
在記憶力喪失前,在執著消散前,在內心的嚴審者制止前,在懶散發作前,在興致自冷前,在想像被現實擊破前,再寫上一段晚明流連大半輩子所見明光,一日一花,生動活潑的人,因為我活著,他們復生。 紙本著作《某代風流》《印象書》《想像書》《十七世紀廢址》 Freedom to informed imagination 敬請賜教 17chinenoire@gmail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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