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意思的人

有為者亦若是


有意思的人如果搬進蟲洞,不知道多久可以全部填滿


有意思的人好似九十年代在柏克萊的鄰居Daniel Liebermann。蝸居在一樓的Studio,從天花到地,滿,從前窗到後壁,滿。但亂中有序,每區域皆有主題,書,建築藍圖,不同時期投入的創作實驗,收藏。曾跟過Frank Lloyd Wright,身為Organic archetecture一派的建築師,所住的空間與主人心性靈完全匹合,同步滋長變化。摞落高物間形成窄徑,深入角落,有可伏案的桌面,訪客可崁入的沙發,維生的廚房。太多的收集,古董腳踏車吊在天花,MG 老爺車佔了幾個車位,居住年資最久,無人敢說話。他說 Jay Leno曾經從LA北上來看他的車,難以置信,他示出照片為證。指房中一黑色巨漆櫃,橫如棺材,說是Takugawa(德川)的古董櫃,最適合我們家,想寄放,敬謝不敏。憤世嫉俗,批評任何人起頭至少三形容詞:Calvnist, WSAP, Militant Vegitarian,可為一組。滔滔不絕,時間縱的橫的,世事大的小的,文化東的西的,樣樣談。跟著他逛過絕美古董車店,逛過二手建材店,歷代馬桶一排排。有回在街上看到他的兒子Ben守著路邊一個老舊爐台,一定是哪座老宅拆下的古物,說他爸爸要,叫他先看著正想辦法來拿回去。就這樣,一物接一物,構造出老李的studio of curio,可能有好幾個空間在他腦中,只是一時壓縮在一處。深喜他的作品,當年曾邀請投入他的commune project,可惜不夠左,沒做到;他的 commune 理想來自人民公社,雖說心儀社會主義,計算起來極賊精,極你出多少,我來創造,完工則遙遙無期。從他口中第一次聽到 shibui 渋い,Liebermann高聲稱讚一物 shibui 的影像歷歷在目,因此體會「澀」之為美感,啟發了當年「澀柿子的世界」之名,了解了自己的東西是屬於哪一路。後來搬離那棟大房子,還是常常聯絡,直到重心回到台北。一次回去經過舊地,看到他的一樓,心想他八成故去了,正準備緬懷,又見本尊從屋中步出,立刻被他鷹眼攫獲逮到家中,在重味的沙發上聽了三小時。現在才知道他真的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