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9年六十年後

1949年六十年後,發現我們完全不需要歷史。
從台灣的角度,我們已經可以自由自在地「回」去了。對當年為什麼不得不退守台灣落戶變成外省人,大陸政局風雲變色的原因和真象,還有是什麼意識形態讓我們的上一輩如此捍衛以性命﹣﹣我們並不想追究,因為失敗是事實,除非我們要反那個失敗為勝,否則,討論有何意義?然而,遷台這個事件不得不談,因為台灣今天的敏感政治情緒全都肇因於彼,所以我們被迫去面對,因此找白頭宮女話蔣家八卦,或變出各種眷村懷舊,輕鬆地、粗糙地、生活地、個人地,我們觸及到最接近49年的那一代/帶。
而成者那一方,更不需要歷史。事件皆是素材,提供改編的素材,變成電影,小說,報導類敘述,全都是為了滿足「想像」。而這想像的基準從未改變過,像文化DNA早注入塑造意識形態的系統裡:共黨都是好人,國民黨都是壞人。六十周年的來臨,讓這類想像力大方侵入這段悲慘領域,用他們的邏輯爬梳一切,真實被剔除,不足微道被擴大;目的要在六十年後,全新的中國世代,能以他們現在理解而愛看的敘述形式,共同經歷又一次建國的喜悅。這一次,他們不必浴血作戰,自己人殺自己人,只要坐在電影院,自家客廳,就能共同激動。
小林正樹的「怪譚」,盲和尚芳一擅長說書,所說的壇之浦之戰,平家於此役滅亡的故事,尤其淋漓盡致,連平家的鬼魂都請他夜夜為他們反覆講述他們傾滅的壯烈事蹟。這是那段故事最動人之處。鬼魂也需要他們的版本為他們的命運賦予意義,平家鬼魂重覆聽著他們死亡的故事,他們終於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,每個亡者在那個事件的位置、時間點,事件在歷史的位置,在人心的位置。鬼魂得以旁觀者的角度,為他們自己擊節喝采。其實,鬼,求的也不是是非或公平的功過論,而是心理創傷的同情。
自古以來,歷史總用來鑑今。鑑,本來是做警戒的意思,不要再犯同樣錯誤。但現在真只是純「照鏡子」。歷史的敘述方式清晰反映出社會心態的樣貌,為了滿足當下,本年度消費,本季風格。
我們對歷史沒有態度。